【出版】〈我們,還擁有什麼力量?〉自由之路藝術節的起心動念 PDF 列印 E-mail

〈我們,還擁有什麼力量?〉自由之路藝術節的起心動念

 撰文:鄭清華/南榕么弟

198947日,鄭南榕一把火燒出了什麼?難懂。只知全家人在他經營《自由時代》週刊期間,各有不同程度的憂慮;部份親友有所忌諱,莫名的恐怖和無奈地保持距離,可理解卻心痛。倒是媽媽基隆娘家的兄弟妹妹們,手足情深,一直關心媽媽的狀況,尤其屘舅和大表哥,三不五時從台北到羅東探訪爸媽,散發善觀和溫暖。老大自焚,似乎疏者愈疏,親者愈親,因此519日的大喪,自然反射,想說他對生命盡職,在工作場上結束生命,如軍人裹屍戰場,沒丟臉。那段話不對國人,不對親友,只在瞬間不忍大嫂生命伴侶一去不回,小姪女從此沒了心中的太陽,爸媽白髮送黑髮、痛失最令他們期待的長子,老二沒了小時在身旁光芒遮身可拉緊衣角的親密玩伴,尤其掛心老三身在自焚現場不及救濟的滿心懊悔,自己似遠還近、協助解惑的大哥從此消逝,一家人直視老大慨然踏上不歸路,需要抬起頭來,才大聲說:「阮是臺灣四百年來尚榮幸的家族」。

 

三十年過去,到底臺灣在他離世之前、之後有了什麼改變?更有正義?更有善觀?一再調焦,無奈看不到平撫人心的景象。小處看,曾經因恐懼而忌諱的親友,看到大嫂在政壇上努力不懈,背書老大叛逆換得的自由,不再顯得那麼疏遠;大處看,人與人之間,有一陣子變得沒那麼多壓抑、沒那麼多恐懼;卻沒能好好喘息。1990年代之後,對岸東亞大國種種作為,島內威權統治利益繼承者露骨地附和,過去的恐懼復活、引人自我限制自由的幽靈重現,不禁要問:臺灣人是不是集體道德失能?

 

省視自己無力前行,只能苦思:如果政治作為、社會運動無以滿足對改革的期待,還有什麼力量可建立善觀、促成正義?佇足貼近燒黑的《自由時代週刊》總編輯室殘跡,想像他告別這世間時,雙拳握緊,身軀拒絕捲曲,自焚姿勢意味著什麼?辦了五年的週刊,戒嚴到解嚴,期期準時出刊,從不間斷,說得不夠嗎?方向明確,發動了三個社會運動,要求解嚴、平反二二八、追求新國家,啟動了他想啟動的,連結了他想連結的,運動結果無論成就到什麼程度,做得不夠嗎?隨著思潮溯源,掃描鄭南榕,斷定他就是一個真而單純的人;點火的剎那,他用血作顏料,肉作素材,決絕地創作就是抵抗,回歸一種真,堅決不退。這不就是創作人的創作過程嗎?盤點幾年來多少創作是取鄭南榕為題材的,發現不但沒想像中那麼的寥寥無幾,產出好似雨後春筍,甚至從國內擴散到國外。連續四年和外部合作「我主張」的活動之餘,2017年將鄭南榕基金會原有的館內活動組三年來辦理的「小型特展」,改名為「展演藝集」,增加策劃展演的負載量,鍛煉工作人員;接著當年底開始藝術節的籌備,效法二二八平反的啟動,全島奔波,南北連結,但這回連結的不是社會運動人,是創作者與策展人。又不斷改寫企劃說帖,2019年春天,開鑼匯藝,藏著228407519三組密碼的「自由之路藝術節」,其來有自地從「展演藝集」蛻變而誕生。

 

點火的剎那,他是否想著:付出身體,做出「改變」,變得更好,改變會持續,不必有我?同樣地想,且看這樣的「啟動」和「連結」,如何吹皺一池春水。